此时,一旁的张王氏突然开口:“大人,我儿心中郁闷,只是去青楼排解怨气罢了。难道,男人逛青楼也有?”
谁能想到这话竟是出自张王氏这位女子之口,隋遇知道她对独子极为溺爱呵护,却不想到了这个程度。他双手撑在扶手上,后背往后一靠,慢悠悠道:“逛青楼,是没。”
“只不过,我很好奇,你刚刚所说的怨气是什么?”
张王氏低下头,与身边的儿子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,继而抬头说道:“我儿听闻,梅姑与那货郎或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,所以才心中愤懑,去了青楼。但终归一日夫妻百日恩,我儿与梅姑十年夫妻,心里总还是牵挂着的,所以从青楼回来后便赶来县衙报官。”
“哦……”隋遇状似理解的点点头,而后猛地一击掌,粲然一笑:“那张鲁你刚刚还说与那货郎冤仇,如今你娘又这样说,你们俩究竟谁说的是真话啊?”
张鲁垂眸,平静说道:“我娘说得是实话。我刚刚那样说,只是不愿提起家中丑事罢了。大人,你也是男人,想来应该也是明白的。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会愿意当乌龟王八蛋呢?”
乌龟,归……隋遇此刻才理解那日莹姐儿说张鲁睡觉时一直在呓语的意思,原来就是在嘀咕这个词。
没想到这个男人连去青楼都想好了理由,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利用莹姐儿做时间证人。隋遇细想之下,总觉得这个法子,不像是张鲁这个莽夫能想到的。
他拿出报案那日的堂审记录,边看边说:“张鲁,当日你报案说,初八那天梅姑酉时从田中离去,你戌时到家,结果发现梅姑并未回家。你和你娘出去找人,却遍寻不到。也就是说,梅姑是在酉时到戌时这一个时辰内失踪的。身上穿着蓝色衣裙,左脚的鞋子上还破了一个洞。这一点,也有那日同在地里干活的村民作证。”
“第二天,初九,你将这事告诉了里长,组织村民们帮你搜山,但还是没有找到人。”
“第三天,初十,你和你娘再次去了山里寻人,依然果。然后你因听到几句捕风捉影的话,便夜里去了怡红院。次日清早回家之后,便带着老娘来县衙报案。”
“也正是同一天,本官在山中找到了一具头女尸,由于尸体穿着你娘子失踪时的衣物,故而判定此人便是失踪的梅姑。经由本县仵作验尸,这尸体死亡时间应该是前一晚的子时左右,当时你还在怡红院,想来这具尸体应该与你关。
张鲁闻言沉声道:“大人英明!”
隋遇摆手:“先别急着夸我,还没说完呢。四月十二日,本官去村里走访,也听到了些流言,故而去了货郎家,没想到货郎也死了。张鲁,你不觉得你身上的嫌疑最大吗?”
张鲁不卑不亢道:“大人可有证据,证明是我杀的货郎?”
“你自己不是说了吗?”
隋遇见张鲁不解,淡淡一笑解释道:“你自己说的啊,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当乌龟王八蛋?”
张鲁闻言有些急了:“大人也说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话,我又怎么可能因为那话去杀人呢?”
“可你因为这些话去逛青楼了呀?”
“这两个能是一码事吗?”
“怎么不能?”隋遇微微扬眉,“你去青楼就说明你信了,你既信了就说明你必定心存怨恨,所以对货郎痛下杀手。”
“你……”张鲁急得说不出话,气得胸膛起伏不定。就在他能狂怒时,阴测测的声音陡然响起,张王氏浑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隋遇:“大人审案,难道只凭揣测空想?”
“老身虽然只是一介乡野村妇,却也知道审案需要证据齐全方可抓人。大人昨日将我与小儿抓进大牢,上了枷锁。一关就是一日一夜,我们母子二人滴水未进。我想问问,这是凭得哪条律法?”
张王氏见隋遇不出声,声音又大了些:“我听闻大人是当朝国舅,乃皇亲国戚。想来大人眼里是没有大靖律法的,这些律令恐怕也只是定给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吧。”
围观的群众听到这话,也不由开始交头接耳,窃窃私语起来。
张王氏见状咧嘴一笑,显然这话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。
隋遇懒洋洋地拍了拍惊堂木,待围观百姓安静之后,起身缓缓走下公案。脸上没有丝毫恼怒,反而乐呵呵的。
他绕着张鲁母子走了一圈,叹息失望道:“张王氏,我之前便与你说过,不要将我与那些德行高尚的君子混为一谈。你这些个手段,对我不管用。刚刚这些话,我也不是说给你们俩听的,而是说给在场的百姓听的。”
说完,隋遇便面对着围观众人站定,扬声道:“想来,大家应该也清楚本案的经过了。下面,便开始正式审案吧。”
围观的百姓闻言纷纷傻眼,敢情刚刚这么长时间都不是在审案。不过,这位知县老爷在公堂上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回了,所以大家伙竟觉得还算合理。
隋遇重新坐回太师椅,凌厉的目光一一审视过堂下母子,厉声道:“从现在开始,本官的每一个问题,你们俩都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。想好了再回答,一言为实,不准反悔。若你们俩真是清白的,如实回答便好,谁都不能冤枉了你们。”
“可听清楚了?”
张鲁母子俯身行礼,答话道:“听清楚了。”
“好。”隋遇一拍惊堂木,正色道:“张鲁,我问你,在本官唤你认尸之前,你可曾见过那具头女尸?”
“小人不曾见过。”
隋遇面表情,转而向张王氏发问:“张王氏,自梅姑失踪后,你可曾去过哪里?”
张王氏:“我除了与小儿外出寻找梅姑,来县城报案以外,只去过一次河边洗衣。老身身体不好,法去地里做活,其余时候都呆在家里。”
隋遇点点头,继续问道:“张王氏,你知道梅姑的手指上都是被针扎过的伤口吗?”
张王氏愣了愣,慢了半拍才答道:“家中清贫,衣裳被褥多有需要缝补的地方。梅姑早年受苦伤到了眼睛,故而经常不小心伤到自己。”
“那胳膊上的伤呢?也是缝补的时候伤到的吗?”
张王氏一愣,静默一瞬复又答道:“我身子不好,家里全靠梅姑操持打点。那些伤是做重活时,不小心伤到的。”
隋遇冷笑道:“本官倒不知是做了什么重活,能将胳膊伤得青紫一片。整日是要缝多少东西,才能将十指扎得满是针眼!”
张王氏直挺挺地跪着,脸上不见丝毫惊慌:“大人,我说得句句属实。”
隋遇支着下巴,状似意问道:“那你们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外人来过,或者说有什么异常?”
张王氏迟疑地摇了摇头:“并。”
“你确定?”
“我一直在家,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。”
隋遇点点头,端起手边的茶盏,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沫,喝了两口,又忽的回过头来问张鲁:“张鲁,听说你们家养猪?”
张鲁愣了愣:“是有一头。”
“那平日里都喂些什么?”
张鲁带着枷锁,神色有些紧张,他刚想看一眼张王氏,就被隋遇的惊堂木吓了一哆嗦。
“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吗?”
张王氏见张鲁额头己冒出冷汗,抢过话头道:“这猪一直是梅姑在喂,我儿整日在地里忙活,对此事确实不甚清楚。”
隋遇哦了一声,了然一笑:“那你们俩都不知道你们家猪平日都吃些什么咯?”
母子二人顿了顿,齐声答道:“……是。”
隋遇突然长叹一声,脸上浮现出内疚之色:“本官证据不足就将你二人铐上枷锁,关在大牢里一日一夜,水米未进。如此这般确实是本官鲁莽了,罗捕头,快将二人的枷锁打开。”
罗润衣闻令解下了母子二人身上的枷锁,双手与脖子终于得到松快的二人,直直跌坐在地上。隋遇见张王氏两眼一红,又要开始哭喊,便抢先说道:“来人,快将饭菜端上来。”
话音未落,三娘便端着托盘,放在母子二人面前。托盘上摆着一个大海碗,里面盛着满满色泽诱人的卤菜,旁边还摆着两副碗筷。
隋遇快步走下公案,蹲在两人面前热情介绍道:“京城有道名菜,叫做猪下水。平日里京城的百姓每天早晨都得喝上一碗卤煮,才算舒坦。我特意让我们县衙的厨娘,做了一锅,我还没来得及吃呢。说起来,也是我对不住你们,害你们母子俩吃了这么多苦。来,赶紧趁热吃。”
母子俩愣愣地看着面前这碗色香味俱全的卤煮,迟迟没有动作。隋遇见二人不动弹,干脆拿起一双筷子,为二人夹了满满两碗菜:“别不好意思啊,你看这碗里都是好吃的。你看啊,这是猪舌头,这是猪肚,这是猪大肠,都是好地方啊。来,快吃——”
隋遇将筷子塞进母子二人手中,笑吟吟地看着两人:“快吃啊,总不至于家里养猪,却不吃猪肉吧?”
张王氏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儿子,眸中闪过一道寒光,拿着筷子开始大口吃着碗里的猪内脏。张鲁见他娘吃得狠绝,心一横也大口吃了起来。
隋遇起身回到位子上,眸光冰冷。他靠在椅子上,右手轻轻摩挲着腰带上的玉石,就这样静静看着母子二人吃完了他给盛的猪肉。
“好吃吗?”
张鲁胡乱抹了一把嘴,咬着牙答道:“好吃。”
隋遇点点头,淡淡说道:“那就好,也不枉梅姑将那头黑皮猪喂得膘肥体壮。”
“当啷——”
隋遇轻飘飘一句话,在母子二人的耳中恍若惊雷炸响,手中的碗筷瞬间跌落,碎了一地。
只见两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身子抖若筛糠,张鲁恁大的健壮汉子竟直接吐了出来。
隋遇见状,啧啧称奇:“奇了怪了,你们吃自己家猪怎么能吓成这样?”
围观的百姓也是纷纷不解,是啊,怎么吃了一碗猪下水就吓成这副德行?
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再次响起,可惜这次张王氏再也没有之前的得逞笑意。
隋遇敷衍地敲了敲惊堂木,示意围观的百姓安静。只见他轻拍掌心,几名衙役便抬上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,其中一具还是坐在椅子上的。
两具尸体刚好放在母子二人面前,正对着两人。
隋遇先是掀开货郎尸体上的白布,刹那间,一张狰狞扭曲的恐怖面孔露了出来。围观的百姓皆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,连连后退几步。只见那张脸嘴巴咧着老大,嘴角己经撕裂。黑漆漆的眼眶空空如也,像两个幽深诡异的洞窟直对着母子二人。四肢的关节皆扭成异样的形状,已经完全没有人的模样,十分骇人。
接着,隋遇又掀开了另一块白布,有了上一具尸体的铺垫,百姓们对于头女尸还算能坦然面对。
“如大家所见,这两具就是梅姑和货郎的尸体。经查实,两人都是中毒而死。大家看,这两具尸体的心口都有青黑的印记。经过仵作验尸,得出两人都是中了一种名为烂心黑的毒。中此毒者,心口有如万虫啃噬,蛇蝎咬蜇,极为痛苦。约莫两三个时辰,便会身亡。死后心口呈现黑紫色,若剥开胸口就能看到心脏已经完全腐烂发黑。”
“而且这毒相当可怕,只毒人不毒牲畜。哪怕人死了,这毒也依然存在于血肉骨髓中,久久不灭。还好我发现的早,否则若是被山中野兽吃掉了尸体,野兽又被不知情的猎户猎回家当野味吃掉,那可就不妙了。所以等结案后,我会用王水将两具尸体处理掉。”
围观百姓中有头脑灵活的,察觉到不对,出声问道:“那女尸的头还没找到呢?万一被什么豺狼虎豹叼了去,那可怎么办?”
“是啊,那防不胜防啊……”百姓纷纷议论起来,全然没有发现张鲁母子的脸色越来越白。
隋遇抬起手压了压,安抚道:“好在这毒也不是解的,我们县衙的仵作周先生出身杏林世家,医术也是一等一的高超,早已配好了解药。只要能在中毒后一炷香的时间内吃下,便可安然恙。”
话音刚落,张鲁母子就齐齐扑向隋遇,却被手疾眼快的捕快们拦住。
只见张鲁面如土色,不顾捕快的阻拦,伸直了胳膊奋力够着隋遇的衣摆,高声哀嚎道:“求大人给我们解药——”
“求求大人,救救我们!”
隋遇像没听到一样,绕过二人回到案前坐下,狐疑道:“你们俩又没中毒,我给什么解药?”
张鲁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,他跪趴在地上,像不知道疼一样将脑袋重重磕在地上:“大人,是我砍下那女尸的头颅,扔进了猪圈。那头被我家猪吃进了肚子里啊,求大人赐解药救我一命——”
隋遇对坐在下首的主簿孙一鹤递了个眼神,后者备好纸笔,准备记录。
“那女尸可是梅姑啊,这么说来竟是你杀了梅姑!”隋遇一拍惊堂木,厉声斥责:“查了这么多天,竟是你贼喊捉贼!”
张鲁连连摆手,他惊慌措地看向他娘,却发现张王氏只是低着头坐在一旁,一语不发。没了人给他出主意,再加上解药的时效,他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一般魂不附体。黝黑的脸上汗如雨下,两只手搓来搓去,身子哆嗦得厉害。
“大人,那具尸体不是梅姑。”
隋遇冷冷道:“你觉得我信吗?”
张鲁见他娘还是沉默,眼一闭心一横,干脆竹筒倒豆子,说出了案件的真相。
“大人,梅姑真不是我杀得。初八那日,我回到家,正好看到我娘和梅姑在争执,我娘拿起针线盒里的剪刀就朝梅姑的胸口捅了上去。我想去拦时,已晚了。梅姑当即就断了气。”
“是我娘要我将尸体分尸,丢进猪圈喂猪,说过几日将猪给卖了,这样就死对证查不出来了。她还让我谎称梅姑失踪,告诉里长让全村人帮忙寻人。初十那日我和娘上山假装寻人,没想到发现了一名女子,躺在地上奄奄一息。那日分尸时,我娘曾吩咐我将梅姑的衣服扒下,说以后可能派上用场。她一看到这女子,就让我将那身衣服拿来。然后让我去青楼,还特意嘱咐我睡觉时要说乌龟王八蛋之类的梦话。”
“清早我刚回到家,我娘就让我带着斧头跟她进了山。我进山才发现,那女子身上已换上了梅姑的衣物。然后我就听我娘的命令,把头砍了下来,带回家扔进了猪圈。换了一身衣服后,就赶来报官了。”
“我娘说,报官才显得我们问心愧,真心待梅姑好。她还说现在有了现成的尸体,官府不会查到我们身上的。”
满堂哗然。
张鲁这一通话还没说完,公堂外的百姓早已义愤填膺,满腔怒火。
“畜牲——”
“毒妇!”
“呸——这对母子简直是不是人!就该用铡刀直接铡了!”
“要我说就该千刀万剐,丢进海里喂鲨鱼!”
尤其是三元村的村民,听完张鲁的话后,一想到自己和这对母子平日里的交集,就毛骨悚然,后背冷汗涔涔。
隋遇拍响醒木,面色冷肃:“你刚刚一口一个我娘说,一口一个我娘让。这样说来,你岂不是除了分尸什么都没有做?”
张鲁忙不迭点头:“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,都是我娘的主意。”
隋遇高举起醒木重重落下,质问道:“那我问你,梅姑手指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?”
“是我娘扎的。”
“那胳膊上的淤青呢?”
“是我娘打的。”
“那你呢?”
“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大人!”
隋遇猛然拍案而起,将一筒筹子直直砸向不断狡辩的男人,怒斥道:“好一个什么都没有做!梅姑日日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你娘折磨,你却视而不见毫作为,就你这样也配为人夫!”
隋遇快步走下公案,一脚踹向张鲁:“什么都是你娘你娘,你就没丁点罪过?照你这样说,本大人还冤枉你了是吧?你娘若是那把夺走梅姑性命的剪刀,你就是日日趴在她身上吸干她体内每一滴血的蚂蟥!”
张鲁被隋遇一脚踹翻在地,他见隋遇大怒,便抱头蜷缩起身子,剧烈颤抖着,一动不敢动。
张王氏依旧是坐在原地不动弹,隋遇看了一眼罗润衣,后者手腕一转隔空解开了穴道。原来,早在张鲁求解药时,人就被罗润衣点住了。
被解了穴道的张王氏缓缓抬起头,双眼阴鸷森寒,直勾勾盯着隋遇。那眼神,恨不得化成一支支淬了毒的利箭,直直射入隋遇的心口。
隋遇丝毫不惧,挺身迎上:“张王氏,这就是你小儿小儿唤着的亲子。年已不惑,却毫担当,薄值弱行,庸懦自私,耽于淫欲。如今更是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你身上,不知你此时心中是何感想?”
张王氏冷冷一笑,望向依旧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的张鲁。后者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,身子一抖,默默翻过身以背对之。
她面色一僵,缓缓收回视线。
“张鲁所言,都是实话。大人要如何判,随意。”
说完,闭目垂首,似是万念俱灰,只存死志。
隋遇抿了抿唇,沉吟片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:“张王氏,你为什么要杀梅姑?”
安坐于地上的妇人悄然睁眼,掀起唇角漫不经心道:“她那日为我端的药,太烫了。”
说完,再次合上眼,脸上神情一派安然从容。
围观的百姓皆是面色惊疑,难以置信竟会有人会因为这芝麻大点的小事而杀人。
隋遇闭了闭眼,缓缓吐口胸间的一团闷气,刚想走回案前就被人抱住了脚。
而抱住他脚的人不是别人,正是张鲁。只见他腆着脸堆着笑苦苦哀求道:“大人,解药……”
隋遇一脚蹬开他,从怀里掏出一个素锦布包,扔进了他怀里。
张鲁两眼泛光,急忙解开。却只听见他“啊”得一声,撑着地连连后撤。
只见一枚布满黑紫小点的青灰色断指,静静躺在白色锦布上……
隋遇颓然坐在公案前,看着堂下这对母子,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心中惟余一句。
人心可怖,比鬼当诛。